那天，如果印象沒錯的話，似乎是個陽光普照的日子。
因為老媽先去辦事把車騎了出去，我看看時間差不多，簡單地打理一下，拿了安全帽走到樓下，等老媽回來要一起去探望阿嬤。
等了一會兒，只見老媽騎著車，以不似平常溫吞的習慣，高速地衝過街角，劈頭第一句話就是：「衣服呢？衣服有沒有帶！？」
（衣服是指阿嬤很久以前就交代過的，希望在離開時要穿的一套居士服）
「下午再帶不行嗎？」我有些疑惑。
「不行！！剛阿姨打電話給我，說阿嬤危險了…」老媽尾音顫抖著。
趕到醫院，聽過醫生的說明，我們一個個輪流和阿嬤道別。
「不要哭，不然阿嬤會放不下。」阿姨交代著。
說真的，至今我仍不知道，自己究竟是否做好說再見的準備。
我也沒想到，阿嬤竟然這麼快就要教我這一課了。只是如果，如果我還沒準備好，需要道別的這時刻可不可以永不來到？
深深地吸了一口氣。
最後一次，我輕握著阿嬤的手：「阿嬤，不要擔心，家裡的事情我會處理、我會照顧好，請您放心，放心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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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我們這些孫子輩去張羅中午的餐點時，阿嬤悄悄地離開了。
我撥了電話給老弟，告知他這個消息。
「喂，哥嗎？」
當電話接通的那剎那，我忽然說不出話來。
好像只要將這件事透過我的口裡說出來後，這個「事實」就會狠狠地敲醒自己，它已經殘酷地變成現實；而我，彷彿還在做著最後的掙扎般，遲遲不想面對、不想承認。
「阿嬤，不在了…」我掛了電話。
很多人說，阿嬤一生都很體貼，就連在離開的時候，也是如此。
沒有在夜半時間讓親人們驚醒、帶著倉皇的心佐著深夜寒風忐忑；選擇中午時分離開，使得之後八小時前來助念的慈濟師伯、師姐們作息完全不受干擾；住院的時間短暫，且費用全在保險的範圍內，沒有讓子孫們有一絲的勞累負擔…
只是阿嬤的這種體貼，這種總是顧慮到他人的體貼，卻總令我有種承受不起、有種很捨不得的感覺。私心地以為，就算在這最後的時刻，讓我們多做一點，又何妨呢？
在這段時間裡，腦海中總會閃過與阿嬤相處的點點滴滴，回憶阿嬤對我說過的話。多麼希望，和阿嬤的回憶可以繼續增加，而不是只能由往事中挖掘呢…
我能做的，我想做的，實在是太少、也來不及了… 這種遺憾的感覺，我想，我永遠也不會忘記…
在告別式上，慈濟的師伯、師姐們前來捻香，唱頌。據萬安的人表示，他們從未見過這樣的規格、這樣的人數…
看著慈濟幫阿嬤製作的紀念光碟，看著影片中阿嬤的身影、阿嬤的聲音，我不禁感到驕傲。為自己可以身為阿嬤的孫子而驕傲。
這，就是我的阿嬤，一個一輩子體貼人、一輩子用心投入在慈濟、一輩子盡自己所有，只想要幫助人的一位長者。
雖然，現在的我似乎還是沒有準備好。也許，永遠也沒有準備好的一天，但我還是想說一聲：
「阿嬤，再見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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